小说《有情人难成眷属》（24）：发妻受屈

　　到后来，对于马婶这一套控制、笼络丈夫的女人经，冯淑娟不知道自己是听进去了还是压根儿没听进去。她心里像塞着一团麻，乱得很。一时间，往事历历，如现眼前。

　　她自己对着自己说：我替你生了两个儿子的旭洪哥啊！我苦难相帮的毓秀姐啊！难道你们当真背着我下江游泳了吗？你们如果真的要游泳，何必背着我呢？难道你们完全忘记了三十年前咱们仨一块儿下江游泳时的金子样的情谊了吗？你们心里明镜似的，如果你们真的决心要一块儿过，只要挑明了说，即便我的心割成碎片，即便老钟家这个窝再温暖，我冯淑娟也不会打个奔儿，就把这个窝让给你们的哟！可你们千不该、万不该背着我做下没脸面的事！要知道，你们这会儿正是办大事业的人呀！

　　痛苦、爱恋、愤懑、羞涩交织着爱和恨的泪水在冯淑娟苍白、漂亮的脸颊上流淌着。马婶用手绢替她擦了又擦，怎么也擦不净。

　　轮到冯淑娟交奶了。技术员苦妞儿一遍又一遍地喊着她的名字。她紧忙擦干眼泪，拎起装鲜奶的铝制奶桶来到苦妞儿跟前。当苦妞儿用玻璃棍儿探进奶桶，又取出来凌空测看顺着玻璃棍儿倒流的鲜奶浓度时，才惊觉到她异乎寻常的神色，不由亲切地惊问道：

　　又是那个令人讨厌的胖大嫂“马达姆”不知轻重地冲苦妞儿逗趣地说：“你钟婶的脸色不好吗？回家去问问你妈，就啥都明白啦！”

　　机灵的苦妞儿立刻警觉到了什么，拧起眉头，冲“马达姆”怒斥：“啥？你都胡说些啥？你要是胆敢造谣，我可要告你一个诬陷罪！”

　　那“马达姆”吓得一伸舌头，挺着胸脯，颠儿颠儿地从人缝里溜走了。人群里却爆出一阵嘲笑声。那嘲笑声很难分辨是对谁发去的：对冯淑娟？对苦妞儿，还是对那个胖大嫂“马达姆”？

　　一霎时，冯淑娟好像秋天的落叶，枯萎了。本来就生得娇小的身子，这会儿抽抽着躺在床上嘤嘤地哭泣，显得更加瘦小、娇弱了。

　　“娟呀，我的好媳妇，你咋听信那些不得好报的乱扯老婆舌呢？旭洪跟你是二十多年的夫妻啦，他的为人、禀性你心里还不明镜似的，他哪能做出那种不顾羞耻的事呢？毓秀呢，自小是你的小姐妹，又是有文化的人，也不会下贱到干那种勾当。这都是明摆着的事，你咋就变得这么心窄呢？再说，旭洪他爹过世以前，你不就常来咱们老钟家串门吗？你是知道的呀，咱们老钟家是最讲家教的，几辈子也找不出一件伤天害理的事来呀！……”

　　淑娟不答话，却越哭越伤心。自从送奶回来到晌午，茶不咽一口，饭不进一粒，只是不住地躺在床上嘤嘤哭泣。

　　老钟太太让小孙子穷生给媳妇端来一碗米饭、一碗摊鸡蛋，还有一碗冒着热气儿的菠菜细粉汤。继续劝慰着媳妇：

　　“娟啊，听妈一句话，快起来吃口饭。人是铁，饭是钢，不吃不喝，不把身板儿糟践坏啦！旭洪他整日价村里村外穷颠哒，又顾不上家。你可是咱老钟家的顶梁柱啊！你要有个好歹，这个家可昨整？”说着提起袖子抹眼泪。

　　“妈，我不饿，心里只觉堵得慌。”又转脸对满面怒容的二小子穷生说，“端走吧，妈真啊不下去。你快照应奶奶吃晌饭去。记住，给你爹把饭菜留出来，他呀，一忙起来就顾不上回家吃晌了。”

　　穷生看见母亲伤心到这个份儿上，还口口声声关心着父亲的饥饱，不由得忿忿不平。在他的胸腔子里同时激起了对母亲加倍的爱和对父亲凭添的恨，尤其是对那个平时自己喊她张姨的女经理产生了不可抑制的憎恨。他忿忿地对母亲说道：

　　“甭管我爸。人家有那个妖婆侍候着呢！”旋即一撸劳动布工作服的袖子，恨声恨气地说，“我就不信这个劲儿！我这就去吆唤上几个同学，把那妖婆揪出来示众，看她还再敢勾引我爸？”说着，就要冲出门去。

　　穷生愣住了，呆立在门旁。冯淑娟却从床上半支起身子，把儿子叫到床沿，用哭红肿了的眼睛凄苦而爱怜地打量儿子好一会儿，才泣声说道：

　　只一袋烟的工夫，冯万宝老头儿带着满脑门子官司、气喘咻咻地跟随着小外孙子穷生进了闺女的卧室。他走到床跟前，跟亲家母老钟太太打过招呼以后，心痛地皱起已经抽出寿眉的眉头，瞅了一下闺女红肿的泪眼。又伸出青筋暴突、皮肤粗糙的大手，在闺女的额头上抚摩了一下。才喑声问道：

　　淑娟猛地一头栽在老父的怀里，放声大哭。而且，边哭边说：“爹，我求你把我接回娘家去吧！ 我回娘家去侍候你们二老……呜呜呜！……”

　　儿媳这一哭诉，可真出人意外，而且大大惹恼了婆婆。老钟太太懊恼地冲儿媳妇说道：

　　“娟呀，这可就是你的不对啦！啥事值当你就要离开咱老钟家呀！凭那些个没边没沿的老婆舌，就要跟我儿子打八刀？我可一千个、一万个不能答应。”又转对冯万宝老头说，“亲家呀，你家闺女嫁到我老钟家，即便吃糠咽菜那困难年月，我也没亏待她一天呀！”继而又问儿媳，“娟啊，当着你爹的面说说，妈说的可是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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