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逝去的土山湾|最后一位土山湾老人走了

时间:2024-01-22 17:39 点击次数:142

  位于上海徐家汇地区的土山湾和土山湾孤儿院,孕育并滋养了中国近代美术、音乐事业。2008年起,近现代海派文献研究学者张伟先生(1956-2023)及其同事张晓依、徐锦华陆续采访了当时仍在世的土山湾老人,并撰写了《遥望土山湾》和《土山湾画馆人物志》。不久前,随着土山湾孤儿院最后一名存世老人李顺兴辞世,一段历史画上了句号。本文通过回顾当年的采访历程,走近那些尘封的过往和人物。

  2023年5月22日,李顺兴老人在接受《新闻晨报》采访时写下感言:我听了土山湾院歌很高兴。

  2023年12月30日上午,看到土山湾博物馆金志红馆长的朋友圈:“土山湾最后的历史……终究还是成了历史”——土山湾孤儿院最后一名存世老人李顺兴先生走了。

  土山湾是一个地理名词,属于现今的徐家汇地区。徐家汇因明代徐光启一支早早得名。19世纪50年代,肇嘉浜河道疏浚,淤泥在湾处堆积成山,故得名土山湾。在清后期、民国的地图中,土山湾和徐家汇都是可见的地名。同一时期,天主教庭在徐家汇一带传教,先后建设了天主堂、大小修院、徐汇公学、藏书楼、圣母院、博物院、天文台等等,形成方圆十几里的天主教社区。有些建筑也是现在“徐汇源”景区的有机组成部分。“ZI-KA-WEI”、“TOU-SE-WE”这些传教士转译自当地沪语的法语词,现在还被标注在某些建筑之上。

  土山湾孤儿院全称是“土山湾孤儿工艺院”,法语“ORPHELINAT DE TOU-SÈ-WÈ”。教区成立以后,遵循西方惯例,传教士们在土山湾创设起孤儿工艺院(前身为创办于1855年的横塘育婴堂),根据《徐汇纪略》(土山湾印书馆1933年版)记载:“该堂(注:土山湾孤儿院)专收教外孤儿,自六岁至十岁不等,衣之食之,教以工艺美术。其经费由中西教民捐助。计自开创至今(注:1864-1903),已收孤儿二千数百余名。学徒肄业,以六年为限,毕业后,或留堂工作,或出外谋生,悉听自便。”土山湾孤儿院所收的“孤儿”不一定父母双亡,贫苦人家也会将孩童送来,学习基本文化,学门求生的手艺。土山湾孤儿院下设慈云小学(徐汇汇师小学前身之一),初小四年、高小二年,毕业后继续在孤儿院下设的木工部、五金部、中西鞋作所、图书馆、印刷所、照相馆当学徒工。因此,“土山湾孤儿工艺院”的全称是更为准确的。1953年,土山湾孤儿院被上海市民政局接管,不再招收新的孤儿。在后面公私合营浪潮中,各个工场部门陆续被拆分合并。缺少承载的主体,土山湾这个地名也渐渐埋没在故纸堆中。

  1980年,我父亲张伟进入徐家汇藏书楼工作。此时,距离徐家汇大改造还有十个年头,徐家汇还留存很多百年前的模样。我父亲站在四楼的窗台,还能遥望看到土山湾画馆的遗址——五华伞厂。当时,徐家汇藏书楼有一名年逾六十的老员工——龚敬先生。龚老先生是土山湾土生土长的老人,解放前在教区打下的扎实法文功底使他解放后一直留在藏书楼,管理藏书楼内典藏的西文书籍。新分配来的小年轻都很尊敬这位博古通今的老法师,西洋玻璃柜里放的是什么宝贝只有他知晓。龚老先生退休时已超过70岁,这位老教徒说起土山湾来仍然充满了感情,很多细节都清晰如昨。我父亲自然是这群尊敬龚老先生的晚辈中的一员,随着日常工作中接触到了大量和土山湾有关的人和物,听到了越来越多的有关土山湾的故事,父亲渐渐对土山湾萌发兴趣。

  父亲开始收集资料之初,有关土山湾的专著一本也找不到,相关的文章也少之又少。父亲下决心要为土山湾写些东西,在随后二十余年的时间里,只要是和土山湾相关的文献,父亲都或抄写、或复印,然后分类,仔细研读,关注着与土山湾有关的人、事、物。日月如梭,在一张父亲标记日期为2008年6月20日的讲坛照片中,我发现了父亲和李顺兴老人的第一张合影。当日,徐汇区文化局等单位联合主办了“土山湾文化历史讲坛”,一众研究土山湾的相关学者齐聚一堂,好不热闹,父亲的发言稿是《影像土山湾——历史镜头中的回望》。这张照片中,除了李顺兴先生,在和我父亲的合著者张晓依老师的交流中,我们还识别出鄷周林。这些土山湾老人,我父亲和张晓依在后续两本土山湾相关的专著《遥望土山湾》(2012年,同济大学出版社)和《土山湾画馆人物志》(2022年,中华书局出版社)中做了访谈。

  《遥望土山湾——追寻消逝的文脉》张伟 张晓依 著  同济大学出版社 2012年

  2008年6月20日土山湾文化历史讲坛合影,一排左一李顺兴,二排左四张伟。

  李顺兴,1933年生,江苏南翔(现为嘉定南翔)人。李顺兴父亲去世的早,母亲帮教会做事,1946年,母亲将13岁的李顺兴送到土山湾孤儿院。1948年,李顺兴在土山湾慈云小学完成了小学学业,进入土山湾孤儿工艺院学习印刷技术并留在工艺院工作。解放后,公私合营工厂合并,他在中华印刷厂当工人,后成为技师,退休前担任外文组组长。

  2023年12月30日,《新闻晨报》周到栏目报道《最后一位“土山湾老人”走了,口述资料幸被拍摄保存》其中一张李顺兴老人签名落款“李振兴”很让我疑惑。后来,看了张晓依和徐景华两位2008年7月16日的原始采访记录,才使我解惑。原来,1952年,户籍机关给李顺兴开具的一份证明,错将“李顺兴”写成“李振兴”。那时人们也不是那么讲究,李顺兴后来自己也两个名字混用了。看来,文献资料缺少亲历者的解读,确实会有误会历史的可能。

  《遥望土山湾》和《土山湾画馆人物志》著书过程中,我父亲和张晓依,还有藏书楼的同事徐锦华,陆续采访了仍在世的土山湾老人。多年来的学术研究习惯,使我父亲重视与历史的亲历者直接交流,与历史的亲历者一起挖掘、钩沉历史。与土山湾老人们面对面沟通,一方面可以与已获取的文献资料相互印证,还原记录真实的历史,另一方面也是获取第一手资料的重要手段。张晓依对一位叫李成林的老人印象深刻:“他是我们采访的老人中最年长的,他出生于1919年,第一次采访过后,张老师翻出了一些土山湾的老照片,让我拿去尝试给老人辨认一下,尤其是之前数位在我们的文字中反复出现却苦于没有照片形象的人物,于是我又进行了第二次采访,果然老人认真地辨认出了数位土山湾的重要人物,其中包括张老师心心念念的安敬斋。这次‘辨认’之后仅五个月,老人撒手人寰。若没有那次张老师执意之行,可能很多今天为人熟知的土山湾人物形象都将石沉大海。”

  在锦华兄拷贝给我的采访提纲中罗列着一个必问题:“您身边还记得或认识其他土山湾的人么?”我父亲他们几位想通过这样的问题链接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获得新的线索。土山湾老人的寻访有时偶然而曲折,2018年,徐锦华给张晓依提供一个信息:有一位女读者无意中在徐家汇藏书楼提起,说她在土山湾博物馆的照片陈列中偶然看到了她叔叔的形象,还热情地留下了电话。张晓依询问了我父亲,我父亲当机立断马上决定重启土山湾老人的采访。2018年启动的土山湾老人采访,距离上一次又过去了十年,与十年前相比这几位老人的寻找更是费尽周折,有的是我父亲偶然在自媒体上看到,有的是张晓依从教友处多方打听获得。有一位土山湾老人郁沛然,张晓依费尽周折取得联系的时候他已经去世,之后父亲和张晓依只能采访了郁沛然女儿。

  我父亲总说:“这个工作,我们其实做晚了,要是在上世纪八十年代以及九十年代初做的话,可以获得更多更重要的史料。但是,晚做总比不做要好。”随着土山湾老人一位位离世,《遥望土山湾》和《土山湾画馆人物志》最后附的8篇访谈录愈显得弥足珍贵。我觉得有必要特别列出他们的姓名,他们的叙述使我们更好地了解那段尘封的历史。这八位土山湾老人是李顺兴(2008年采访时75岁)、李成林(2008年采访时89岁)、酆周林(2008年采访时85岁)、章俊民(2008年采访时83岁)、陆治荣(2009年采访时80多岁)、余雪抱(2018年采访时87岁)、杨国镇(2018年采访时98岁)、郁沛然(97岁去世,2018年采访其女儿)。

  在和这些老人的访谈过程中,老人叙述着半个多世纪以前的青葱岁月,一幅幅画面感极强的画卷也展开在人们面前。张晓依记述道:“我逐渐走进了这些八九旬老人曾经的世界,我能感受到土山湾孤儿院对于这些老人一生的影响:有的老人已年逾九旬,但依然记得七八十年前自己曾演奏过的西洋乐器,并依然记得这些乐器的法语名字;有的老人满怀自豪地告诉孩子,自己曾在土山湾画馆中“管过油画颜料”;有的老人不无遗憾地回忆起因为自己在绘画考试中考了第三名之后被画馆淘汰的经历;甚至有的老人清楚地记得外国相公离开土山湾赴台之前,在告诉他“你和我此生永别”的时候,眼中含着泪光。我可以看到,当回忆起孤儿院那虽然清苦但充实的童年时,几乎每一位土山湾老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欣慰,欣慰自己曾在土山湾学习的经历受益一生。”

  1933年出生的李顺兴是这些老人中最年轻,同时也是最热心的。2008年6月,李顺兴作为土山湾老人受邀参加“土山湾文化历史讲坛”,与我父亲有了第一张同框合影。当时,土山湾博物馆开始筹建,时任徐汇区文化局副局长的宋浩杰四处走访,寻找土山湾的记录。在一批捐赠物件的包装纸上,宋局意外地发现了土山湾孤儿院的歌词。2008年6月的论坛上,张晓依向几位老人询问院歌,李顺兴清晰地记得这首歌,兴奋地给大家演唱起来。

  2008年8月,我父亲和张晓依启动土山湾老人参访活动。热心的李顺兴向他们引荐了几位他认识的土山湾老人,并且提供了一些与土山湾息息相关的珍贵史料。采访结束后,李顺兴仍然与我父亲和张晓依保持着联系和友谊。2012年3月12日,我父亲和张晓依合著的首本土山湾专著《遥望土山湾》在土山湾博物馆举行新书首发仪式,李顺兴也到场祝贺。此后的几年,他也关注土山湾的研究进展,一旦联系到新的土山湾老人也会第一时间提供给我父亲和张晓依。土山湾博物馆举行活动,李顺兴老人也是大力支持。

  2012年3月12日《遥望土山湾》新书首发仪式在土山湾博物馆举行,左一土山湾画馆最后传人叶兆徵,左二张伟,右二李顺兴,右一《遥望土山湾》责编陈立群。

  2023年5月18日,土山湾博物馆举办《历史回声:土山湾近代音乐教育文献展》和博物馆之夜“乐回土山湾”活动。为了准备这次年展,土山湾博物馆此前特意请作曲家肖河根据土山湾老人回忆的曲调、歌词,重新还原谱曲了《土山湾工艺院院歌》。当晚,最后一位健在的土山湾老人——90岁的李顺兴,和汇师小学合唱团隔空合作演唱了这首创作于120年前的院歌。院歌是土山湾老人童年的记忆,也是对那个年代的回忆。七个月后,李顺兴老人走了,土山湾最后的历史……终究还是成了历史。但,时光轮转,童音缭绕,院歌仍唤醒着我们这一代人的心,让我们去铭记埋藏在中国历史尘埃中的一段难忘的记忆。

  撰写此文过程中,我在父亲的文件夹中,幸运地翻找出2008年6月20日李顺兴老人在“土山湾文化历史讲坛”当天的一段视频。活动刚刚结束,时年73岁的李顺兴受邀对着镜头即兴哼唱《土山湾工艺院院歌》。唱着院歌的李顺兴,健康快乐,眼里有光。

  2008年6月20日,时年73岁的李顺兴受邀对着镜头即兴哼唱《土山湾工艺院院歌》。(00: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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